外祖父已經過世很久了
久到我想起他時已經沒有任何悲傷的情緒
有的只剩下懷念吧
母親是外祖父的么女 在那個多產的年代
可以想見外祖父與我的年齡差距之大
我跟他相處 不到十年的時光
扣除掉不知事的幼年時期
饒我記憶力再好 大概也只有幼稚園到剛上小學的這段時間
時至今日已超過二十年
那我還記得他什麼呢
其實就算經過這麼久 我還是記得他的樣子 縱使不常看他的照片
總算是驗證了輓聯上的音容宛在是什麼意思
印象中 外公是個很高大健壯的男人
他很疼愛我
總是會騎著機車來家裡載我到處玩 買小東西送我
因為我那時年紀還太小 話很少 也不是很靈巧的小孩
不知道他喜歡我什麼
可能如母親所說 因為他最疼愛么女 所以愛屋及烏吧
外公家是單伸手合院 入口處攀滿了九重葛
前院有一個水塘 裏頭有著四隻腳的節肢動物
我後來才知道牠叫水黽 我常看著牠在水裡跳來跳去
覺得很好玩
後院還養著一隻猴子 牠很兇
除了外公以外 不喜歡人靠近 我都站著遠遠的看牠
帶著好奇又害怕的心情
我出生時 外公已經七旬
所以已經賦閒在家
相對於小他二十歲的阿公每天辛苦的農忙
我曾好奇地問父親 外公以前是做什麼工作的
父親思索了一下 好像找不到適用的字詞
就說 應該是政治人物吧
我想 滿頭問號足以描述我當時的反應
實在是很難把外公和政治人物扯上邊
若要我形容 將記憶拼拼湊湊
我會說他是個優雅有品味的人
相對於我草根性的阿公來說
不是我愛把他們拿來比較 因為我都喊他們阿公
所以難免會放在一起看
我很愛我的阿公 所以也不覺得他們有什麼優劣之別
外公總是穿著襯衫與西裝褲
家裡總是乾淨整齊 雖然他長年一個人獨居
除了這些之外 其餘關於外祖父的事
幾乎都是從其他人口中聽到的
再對照上自己零碎的記憶
然後有種 哦 原來如此的感覺
在阿姨口中得知
她年幼的時候 曾長過疔子
這在當時似乎是有點嚴重
外祖父為了帶她就醫
騎著馬跑到三四十公里外的鄰縣就醫
是的 就是騎馬
為什麼會有馬 我也很想知道
但阿姨說 外祖父有全套的馬具
還養過馬 雖然我只看過猴子
阿姨小時候 約莫是1950年代
對於只有在夜市騎過馬的我來說
簡直天方夜譚
前幾年 因為朋友的論文需要
陪她到我家附近田野調查
訪問了在樹蔭下乘涼的老人們 關於農作物的事情
為了讓他們放下戒心 我自報家門
這些七八十歲的人 竟然都還記得我的外祖父
還說著 關於農作物你問他就好啊
他是專家 我們以前都被他教過
阿伯啊 我是要觀落陰嗎
他都過世二十年了啊 我心裡想
我好奇問說 怎麼還認識他呢 都不在那麼久了
他們笑笑說 我們這年齡層 本鄉誰不認識他
這趟下來 可能多少因為外祖父的關係
朋友在資料蒐集上應該有些收穫
而我對於外祖父 也更多了些認識
在以前 他大概是鄉紳之流吧
我似乎可以想像他帥氣地騎在馬上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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